【白夜追凶】背叛
就，送给昨晚上输给亚洲劲旅泰国队的中国队吧！
还有最最可爱的小伙伴们 @横苇 @误拂弦。 @yellow gasoline @_陈四妞 @Bfang 我爱你们！
一、
“背叛”
凌晨两点，关宏峰终于从他庞大的词库中，提取出最恰如其分的一个词来概括周巡的行为。
三小时前，正在看书的关宏峰接到了一个诡异的来电，屏幕上大剌剌两个字：周巡。
电话那头静寂无声。
出于警察的职业敏感，关宏峰没有草率的挂断。
不知隔了多久，听筒传来一个娇嗔的女声：
“睡过去点儿！你压我头发了！”
关宏峰手机差点儿没拿稳，着急忙慌的挂了电话，以免听到些不堪入耳的声响。
寥寥两句，却如魔音灌耳，在关宏峰的脑中挥之不去。
书是看不下去了，关宏峰躺在床上，觉得胸口闷闷的，像是有团棉花堵在细窄的食道，吞下不去，也吐不出来。
深度思考是一个优秀刑警必备的素质。
关宏峰盯着吸顶灯，决定顺着意识下潜，找到这份不快的来源。
客观事实并不能直接作用于你的情绪。
决定你情绪的，是你对这件事情的解读。
关宏峰想起初中时，处在叛逆期的关宏宇有段时间成绩一直吊车尾。
后来竟与轮流占据倒数第一的那位同学，生出些许惺惺相惜之情。以至于那个同学转学离开时，关宏宇很是难过了好一阵。
那时候关宏峰无法理解学渣之间有什么值得互相欣赏的。
时隔多年之后的此刻，关宏峰却突然能体会关宏宇当年的心情。
诚然，在人生这所大学，关宏峰和周巡无论如何都算不得差生。但就算他们立业这门课拿了满分，也无法力挽狂澜。
毕竟，按照普世价值观，成家，才是权重最高的人生必修课。
管你事业取得多高成就，如何满意现下的生活状态，只要在规定时间内没有按部就班的完成规定动作，就会在茶语饭后被人提及时，来上那么一个转折。
三姑六婆的惋惜之情溢于言表，似乎已经看到将来的你，成为社会版新闻一隅那个被保姆虐待的孤苦老人。
周巡与自己，就像是两个后进生，在偌大的考场里，看着周围的同学纷纷起身交卷，却迟迟不能落笔。
关宏峰原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，直到考试结束铃声响起。
谁知道，现在另一个学渣却幡然醒悟、开始奋笔疾书了！大张旗鼓的一路高歌凯奏，准备迈入人生新阶段了。
背叛，这是对学渣之间微妙默契与脆弱平衡的背叛。
给周巡定罪之后，关宏峰这才感到困倦，沉沉睡去。
二、
关宏峰渐渐觉出事情有些不对：在过了些时日之后，这份焦虑非但没有减轻，反而随着时间流逝，愈加浓重。
算起来，他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周巡了。一来是他上课也忙，二来是最近的犯罪分子虽然不安分，但在专业上精益求精的态度显然欠缺了些。
犯罪分子不求上进，关宏峰也就少了去支队指导的机会。
前段时间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：
几个蟊贼也许是年底想冲冲业绩，踩点看中一户鲜少在家的独居男人的房子。
等他们翻到春秋冬夏、长短不一的几套警服时，已经听见门外拉拉杂杂的脚步声以及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了。
周巡开门见到的画面是自家客厅齐刷刷并排蹲着仨人，见着周巡就是一嗓子：“哥！我们是来自首的！”态度极尽诚恳、乖巧，就差再问一句：哥，您看我这双手抱头的姿势还标准不？
周巡都给气笑了：“谁tm自首还带着刀？”
小蟊贼倒是巧舌如簧：“我寻思您可能需要作案工具，就一块儿给带过来了，免得您多跑一趟。”
周巡说：“那我还得谢谢你们啊！这么为我考虑！还真别觉着委屈！你们几个，享受这待遇规格还挺高：俩探组，仨队长。你们呐！不冤！”
小蟊贼连连称是：“对对对！不冤不冤！一点儿不冤！”
说来也确实活该小蟊贼倒霉。那段时间周巡他们赶上一个联合侦办的大案。专案组所有人绷着弦忙了小半个月。那天终于尘埃落定，恰逢亚洲杯中国队比赛，几个兄弟就说找个地方喝酒看球，这自然是单身汉的家最合适不过，于是，便赶上这么一出。
这种槽点满满、段子一般的新闻，只两天，就在公安系统里传了个遍。大家都说，看来周巡今年又能往上提一提：运气好的时候，挡都挡不住，人在家中坐，嫌犯送上门。
关宏峰想，别人总说：情场失意，赌场得意，这话并不尽然，比如现在的周巡，不就是职场情场两开花。
虽说应该为朋友高兴，可关宏峰欣慰之余，却似有一口气，郁结在心里。
三、
周末高亚楠带着孩子回娘家看外公外婆，关宏宇乐得清闲，提溜着两瓶啤酒和一些花生卤菜，来跟亲哥唠嗑。
关宏宇从英国脱欧，说到废纸涨价；从楼下广场舞大妈的新舞步，说到隔壁家的绝育的哈士奇……
花生米吃完，啤酒喝了大半儿，兜兜转转，话题终于回到了亲哥的个人问题。
关宏宇问：“哥，你真不找啦？”
关宏峰认真想了想，回答：“也不是刻意不找，我也不知道想要什么样的。”
关宏宇乐了：“有意愿，事情就好办！咱们可以先从认识的开始捋。把你身边，婚配情况允许的，年纪合适的，性格相仿的人，一层一层的过筛、提炼，最后剩下的就是——”
“人渣？”
“哥，你要这么说话，咱就没法往下唠了。”
关宏峰想，明明是你自己方法有问题。
关宏宇不死心：“我一做产品经理的朋友说，很多时候，顾客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需求，那么他们就需要帮助顾客挖掘自己的需求。
最常用的方法，就是从场景出发进行推演。比如，就你这个客厅，你想象一下，理想状态下的这里该是个什么样子？构想一幅能让你感到轻松惬意的画面，就照那个样子去找，准没错！
比如我，每天回家，看见亚楠抱着孩子，坐在沙发上看书，就觉得特满足，觉得这辈子，什么都值了。”
关宏宇走后，关宏峰倒完垃圾，准备回屋休息。路过客厅时，突然想起关宏宇的话。
他的脑子里并没出现什么母慈子孝的画面，却蹦出一个穿着工字背心、大裤衩的人，抖着腿、抱着半个冰镇西瓜看球赛的样子。
那是好几年前的一个夏天，那时候还没有213，他脸上也没有疤。
周巡借着自家小区电缆给隔壁施工的挖断了，赖着关宏峰，上他家来打地铺、蹭空调，一待就是一个礼拜。
那段时间欧洲杯，周巡就经常大晚上的抱着半个冰镇西瓜窝在沙发看球赛。
关宏峰对私人空间看得极重，很难接纳别人到自己的生活中，而周巡就这样大大咧咧、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。
那几天，两个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，聊聊案子、聊聊后生、聊聊支队，又或者什么都不说，各自忙活各自的，却也没有半点儿不自在。
早上起来，他在厨房煮早餐，周巡就倚着门框，一边刷牙一边含混的要求蛋别煮透，他爱吃溏心的。
关宏峰大脑过电一般，答案不辩自明。
情绪固然是个体对客观事实的认知产生的，但，决定你欢喜还是失落的，是你对事情本来的期待。
自己的期待是什么？
关宏峰现在明白了：
不是看着周巡跟另一人共度余生，也不是互不相扰、各自安好，他想跟周巡有更深的羁绊。
四、
三八节下午，幼儿园放假半天，照顾饕餮的任务自然落到了关宏峰头上。
晚上关宏宇和高亚楠过来接饕餮，顺便一起吃饭。
关宏峰本来话少，加上兴致也不高，那两口子说什么他只是偶尔应和一声。
高亚楠给饕餮擦着嘴，说：“也不知道周巡内房子找好了没？”
冷不丁听到周巡的名字，关宏峰心头一紧：“找房子干嘛？他要结婚啦？”
高亚楠一脸迷惑：“结婚？就那头驴？女朋友都没有，跟谁结呀？”
关宏峰只当是亚楠不知道：“那天他跟女朋友在一起，不小心按到我电话。”
高亚楠一听这话，突然不可遏制的大笑起来。
兄弟俩对视一眼，不明所以。
关宏宇忙不迭给媳妇抚着背，生怕人给笑岔气了。
好半天，高亚楠才停下来，擦着笑出的眼泪问：“是不是内女的还说什么压着她头发了？”
五、
上一年，长丰支队成绩斐然，给评上了先进，周巡也拿了个先进工作者。奖金下来那天，支队一群小孩儿吵吵着要周巡请客。
吃了饭不过瘾，大家继续去泡吧玩儿游戏。
对真心话大冒险这种游戏，周巡向来很是不削：一群怂人，借酒借游戏，说不敢说的话，做不敢做的事。
关键时刻，支队小石的女朋友娜姐拧着啤酒瓶：“阿西吧！行了行了！咱别的什么也不扯了！什么真心话！你们中老年的情史我也不稀罕听！才不想知道你的初恋是二翠还是大花！更不想知道你第一次去丈母娘家喝了什么酒！一句话！咱今儿就大冒险！有没有胆量来！没胆量就喝！”
说完，Duang一下把酒瓶杵周巡跟前儿。
周巡半眯着眼睛想，哥出来混的时候，你们还在喝奶呢！今儿要是不在这帮毛孩子面前立立威，还怎么在支队混？
他爽快的答应：“行！大冒险！要是我没做到，我干！我要是做到了！你们全都陪我一块儿干！”
一群人还没喝，就先上了头。
其实小的们在周巡身上没占着什么便宜。
玩儿游戏这种事情，需要一点点运气，加上很多技巧。
倒霉的是汪儿这些既没运气，还没技巧的。
那天晚上汪儿不仅去广场给跳舞的大妈当了指挥、做了伴舞，还在朋友圈集赞：集够38个赞，可获得痔疮手术250元优惠券一张。
小徐的朋友圈紧随其后：肛肠医院周年庆大促，割痔疮第二个半价。
好容易周巡才输了一次，他抽到的题目是：给通话记录第20条的号码拨过去，不能说话，如果对方120秒不挂断，就算过关。
看到关宏峰三个字时，周巡心里是庆幸的。
他知道，按关宏峰的性子，一定不会轻易挂断。这些年下来，他跟关宏峰这点儿默契还是有，顶多后面给人解释解释，请吃个饭啥的，反正他也求之不得。
一众人眼看着通话时间一分一秒过去，马上就快到120秒的时候，娜姐坐不住了，遥对着话筒来了一句：睡过去点儿！你压我头发了！
时间将将停在了118秒。
周巡不干了，不是不能说话嘛？！
娜姐小脖儿一梗：那是你不能说话，没说我们不能说话呀！
最后，所有人一起干了一杯，就散了。
等出来周巡再想给关宏峰拨过去的时候，那头已经关了机。
六、
第二天，关宏峰破天荒的睡到了天色大亮。
头一晚听高亚楠说完，关宏峰心情甚好，甚至还陪关宏宇来了两盅。
因着些酒精的作用，那晚是他那段时间睡得最安稳的一夜。
起床之后，关宏峰突然很想见见周巡。
可拿起手机，他却突然犯了难。
除开工作，他几乎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周巡。
他俩私人关系的维系，似乎向来都是周巡主动。
一旦那个人停下走向他的脚步，他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。
“忙吗？”
“在干什么？”
“有时间吗？”
“吃了没？”
字打了又删，删了又打，好像什么都行，又怎么都不合适。
正琢磨，闪着周巡头像的对话框却突然弹出：
“老关！家里边儿有什么吃的？！”
周巡还是老样子，小皮衣、大墨镜，风风火火、咋咋呼呼。
关宏峰问：“今儿怎么有空过来？”
周巡笑着：“我们小区准备拆迁了，这不得找个地儿住嘛。我觉着你们这一片配套不错，去支队和我爸那儿都挺方便，就过来看看。”
关宏峰没有拆穿周巡他爸的房子明明在支队另外一头这个事实。
他突然发现，这么些年，他没有弄明白的，除了自己的心意，还有对面这人的。
他接着问：“那找着合适的了吗？”
周巡说：“看了两三套，都不是很满意。你对面那栋楼还有一户，可中介没钥匙。得等房主下午过来，所以就到你这儿来蹭个午饭嘛。”
关宏峰低着头，筷子拨了拨饭粒儿，说：“别找了，你搬我这儿来吧。”
对面的人停下了动作，好一阵，才吐出一个字：“成！”
周巡心里排山倒海的翻腾着：他本是想趁着搬家的机会，离关宏峰近点儿，方便平日蹭个饭，喝个茶。
登堂入室，他并不奢望，只想凭着成功三铁律一点点儿把进度条慢慢往前拱：
坚持
不要脸
- 坚持不要脸
谁知现在这进度条已然是个成熟的进度条了：不仅会自己跑进度，还是开了会员加速那种。
这些年周巡能混得风生水起，有相当部分原因就在于，他深谙什么时候该刨根问底，什么时候该装聋作哑。
尽管他有很多疑问，但，现在明显不是深究的时候。
敞开胸怀、坦诚相见固然重要，可从战术层面来说，眼下最紧要的是把关宏峰的后路给截断。
剩下的时间，整个房间安静到只听得见周巡的筷子和碗底碰撞的声音。
扒完饭，周巡揣了车钥匙便颠颠儿往外走：“我回家收拾东西去！”
关宏峰盯着碗想：“看来今后这碗还是得我洗”
七、
晚上周巡洗漱完，进卧室时，关宏峰正靠在床头看书。
两人坐着说了会儿话，周巡就先躺下了。
话没说明白的好处在于，不大容易尴尬。
坏处在于，接下来怎么起头却是个问题。
周巡这边十几分钟一动也不敢动，听着关宏峰那头，书一页也没翻。
正给自己做心理建设，他听见关宏峰把书合上，轻轻唤了声他的名字：
“周巡”
他侧身回头：“怎么了？老关”
“睡过去点儿，你压我头发了。”
周巡整个人笑成震动：“合着你在这儿等着我呢？”
他一骨碌爬起来，环着关宏峰的脖子就吻了上去。
没什么经验的二人胡乱吻着，牙齿磕磕绊绊好几次，才渐渐寻着些章法。
关宏峰想：虽然比预想的进度稍微快了那么点儿，但，感觉还不错。
